陈林福：农民的儿子

 

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，还有梦和家乡的田野。

湖南省溆浦县沿溪乡青坡村1组青年农民陈林福，带着所学的专业知识留在偏僻的小山村，远离城市繁华，辛勤耕耘，脱贫致富，享受着无悔的青春。

 

双色饭

 

1989年11月，我出生在溆浦县一个交通闭塞的山村，母亲先天性聋哑，父亲肢体三级残疾。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，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帮伯伯家放牛，因为放完牛就能去伯伯家吃一顿饱饭。

我们家吃饭，一个锅里两种颜色，一边夹着红薯的饭是老爸和老妈吃的，一边的白米饭是他们专门留给我吃的。后来，我主动跟爸妈说，我要跟你们一起吃红薯饭。吃不起猪肉，妈妈就每顿给我夹一筷子煎好的猪油，补充营养。

在学校看到其他孩子有零花钱买玩具，买零食，我很羡慕。知道爸爸的钱就藏在枕头下面，我就偷偷拿了爸爸的钱，那年我9岁。拿10块买了有警笛的玩具枪，老师看见了就在做课间操的时候说“有的同学很有钱啊，一天就花了10块钱”，当时学校里条件最好的员工每天才花2块钱。

老爸知道了，没打我，只是跟我说：“你要钱的话，就找爸爸要，一定不要偷。我干脆把钱交给你，你想花的时候就花。”爸爸把所有的钱拿出来数，17元5角钱，放到今天还不到一包烟或一瓶酒钱。当时我愣住了，才知道自己犯的错误有多么大。

我10岁，妈妈挑柴火卖了12块钱，给我买了一条10块的裤子，那条裤子买的时候就太小穿不了，但我一直保留着。

还有一次，妈妈挑柴去乡政府卖。好大的雪，乡政府干部看我妈妈冷，就把家里的衣服鞋子给她。妈妈就把她觉得比较好的衣服、鞋子挑出来送到我教室门口。因为干部给的是女孩子的衣服、鞋子，同学们就笑话我。我觉得妈妈不该到学校来，还拿着女孩子的东西来。我把笑话我的同学揍了一顿，自己痛哭起来。老师把我叫过去，让我理解妈妈。

后来一想，觉得对不起爸爸妈妈，他们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，我应该知足。

爸爸从小教育我，“不能偷，不能打架。别人打了你没关系，你不要去打别人，家里没得钱赔。”

爸爸还教我尊老爱幼，自己家事情可以往后放，一定要多帮别人家做事。

“福啊，看到人都要叫啊，不论别人是贫是富、看到老人家要叫爷爷奶奶、年轻的要叫叔叔阿姨、比你年纪稍大的要叫哥哥姐姐。看到年纪大的背东西、挑箩筐挑不动的要主动帮别人，别人才会说你好，说你有尊卑上下。”

种玉米，爸爸先去帮别人家种，有人给工钱，有人不给，反正都帮别人先种完。

初中毕业，我到溆浦县职业中专读了养殖技术专业。出身农村，加上爸妈的身体情况，我选择读这个专业，就打算留在村子里发展。学校里，我学养猪，学配种、学防疫，用心学。

为了供我读书，家里借了三万多元，我知道知识是很贵的。

毕业后去小猪场实习，后来又去了广州的大猪场工作。从大猪场出来，我继续帮别人养猪，后来老板打牌输钱，猪场倒闭，我又失业了。

改行做生意，养鸡、养竹鼠、在市场上卖袜子、开饭店、工地上学电焊、做卷闸门、卖包子……做了17个行业，结果倒亏20多万，郁闷！

有一天从电视里看《非你莫属》，一个搞新东方英语培训的老师讲他22岁做了22个行业。我就想，我才做17个行业，不能灰心。

 

“生英”缘

 

我和胡娟是中专同学。我学畜牧，她学商务英语，每个专业才十几个人，学校就凑了一个“生英班”，专业课分开上，文化课一起上。

为了省钱，我每天打1块钱的饭，配着自己带的酸萝卜吃。她坐隔壁桌，闻到酸萝卜味，跑来问我，你每餐就吃这个？一来二去我们熟了。

2014年腊月26晚上，我跑到她家里提亲，她家大人说，那就正月初六订婚吧。

我口袋里剩3000元，到处借，借到初六下午4点，凑到40800元，赶到她家，她又偷偷塞给我2000元，就用42800元订了婚。

她家希望我赶紧动工修个住的房子。我答应了，办法还是借。正月16开始动工，她家出的钱比我家多。

我们结婚了，一个人打拼变成两个人奋斗。

有个施工队住在猪场旁，我们聊起了好吃的桃子，受到启发，我想到了种黄桃。

在村里流转20亩地，请芷江的师傅过来教我种桃树。

种桃子投入大周期长。我俩在溆浦县城开了一家兽药店——生英农牧兽药直销服务中心，这个“生英”就是我们中专生英班那个生英，兽药店是对我们缘分的纪念，也是我们主要的收入来源。

谢谢老婆，一直陪在我身边，我给她的都是画饼，都是辛苦；她给我的，只有鼓励，没有怨言。

 

心里话

 

2017年我们村被确定为湖南省的549个深度贫困村之一。2018年，人民银行长沙中心支行到青坡村搞驻村帮扶工作。

扶贫队第一次找到我是在晚上九点，一直聊到凌晨一两点，我们有很多共同语言。比如村里要地没地要钱没钱，我为什么还回来种黄桃等等。

扶贫队以福利采购的方式每年帮我销售一万多斤黄桃。还给我提供了无息贷款，确实给了我很多帮助。

好桃子卖掉了，差一点的桃子怎么办呢？我想到了酿黄桃酒。从零开始学酿酒，建起了黄桃酒厂。

我们村有个小陈在外面打工，我告诉他要把握好政策，把家里资源利用起来。比如我老爸老妈，出去干什么工作别人都不要，但在家里帮我看黄桃，每年可以赚很多钱，这就是创业优势。你爸爸妈妈难道比我爸爸妈妈差吗？

小陈被我说动了，决定回来养母牛，为了帮他改良品种，我还专门跑到长沙学了母牛的人工授精技术。

2019年初，我和沿溪乡政府签订了产业扶贫承包合同，在青坡村扩建黄桃基地，新建280平米黄桃酒加工车间，和248名贫困户签订帮扶协议。

面对村民大会上大家提出的乡村产业发展难题，我一一给大伙提出解决方案，说白了就是全部由我来兜底。我爸我妈说我傻，挣了点儿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。

村里有个陈修琪，四十多岁没结婚，母亲又有老年痴呆。他想养鸡，我就帮他，鸡苗、饲料、兽药都是我帮他采购。

我做的这些得到大家的肯定，被评为沿溪乡青坡村“致富带头人”，成了村集体收益核心成员，被列为入党积极分子。

平安银行长沙分行推荐我参加在佛山举办的“贫困村创业致富带头人培训班”，在培训期间，我认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创业致富带头人，通过交流，我有了不少新的想法和思路。2019年10月14日，平安银行又推荐我为“国务院扶贫办致富带头人培训基地优秀学员”，参加在北京举办的“乡村发展与脱贫攻坚论坛”。我始终记得，论坛上国扶办刘永富主任的话，打赢脱贫攻坚战，推进贫困村经济发展，关键在人。

 

当年中专的同学大部分去城市打拼，改行了。有朋友劝我一起去城里闯，说年纪轻轻呆在穷山沟里干啥呢？

我也向往他们描述的繁华世界，但是，年轻人都走了，家乡的事谁来搞呢？

我喜欢看书。这两年忙，每天要开几个小时的车，一个月要打两千多分钟电话，看书的时间减少，我就用手机听书，《孙子兵法》之类的，我觉得很有意思。

抖音上有一句很火的话，“接受教育的目的，是帮助家乡摆脱贫困，而不是摆脱贫困的家乡”，我觉得说出了我的心里话，因为，我是农民的儿子。

（陈林福口述   唐湘岳、向维维整理）

 

 

（陈林福生活照）

 

（陈林福在摘黄桃）

 作者姓名：向维维